深度揭秘“联想5G标准投票”事件真相

最近联想的烦心事可真是不少。昨天晚上知乎上一个题为《如何看待 5G 标准上联想的投票？》的提问中，答主@范星.xfanplus的回答可谓是刷爆了网络，但却将联想推向上“罪人”的十字架。

联想被指5G标准投票战队高通

@范星.xfanplus 在回答中直指联想在5G信道数据码当中，联想带着收购的摩托罗拉站队高通，没有支持华为的方案，而是将两票都投给了高通，导致最终华为以微弱的劣势输了。

这一下真是不得了，一时间众多的自媒体纷纷转起，全网阅读量至少大几百万，昨晚某个头条号只发了这个回答的截图，几个小时阅读就上了53万，评论近8000条，清一色都是骂联想的。

来看下这辣眼睛的画风：

而在这个知乎问题之下，除了@范星.xfanplus 的回答之外，还有众多指责联想5G标准投票没有支持华为的回答。

另外在这篇帖子之前，近日，知乎、新浪微博等社交平台上，就出现了多篇类似的贴子，比如《联想为什么不给华为投票》、《联想不支持Polar方案》、《为什么说联想是“美帝良心”企业》等。

联想回应：这完全是造谣

昨天（5月10日）晚间，北京商报记者向联想集团求证。联想回应称，在该次投票表决中，其所投的是赞成票。相关材料也证实了联想方面的说法。也就是说，网上流传的关于联想不支持Polar方案等议论，毫无事实依据。

针对这一事件，联想集团对北京商报记者回应称：一直以来，联想都非常支持中国5G技术的发展，未来也会为推动5G技术和相关产品的研发而继续努力。我们严厉谴责任何造谣行为，也吁请大家切勿相信谣言。对于恶意造谣者，我们保留相关法律权利，依法追究到底。”

与此同时，联想已经举报了知乎平台上近期出现多篇针对此事件的帖子，并发布了《关于联想在3GPP投票事件中的说明》，联想在该说明中表示，“联想在3GPP举行的5G标准portar短码方案（此方案由华为等企业主导）投票中，是投赞成票的。其次，帖中关于联想起初不支持portal方案的议论，没有任何事实依据，是故意混淆视听。”并要求知乎删除全部涉事帖子，最大程度地降低对联想的负面影响。

今天，联想再次发布了《关于联想在3GPP投票事件中的说明》，对此事进行了辟谣。声明称联想及旗下的摩托罗拉移动在针对5G标准的Polar方案（中国移动、华为等中国企业主导）投票上，都投了赞成票。

事实究竟如何？

从联想的回应和辟谣声明来看，似乎是有人在故意造谣联想！那么事实究竟如何呢？

在这之前我们先来了解下这次争议的一些背景资料：

什么是中长码、短码、编码信道、控制信道？

优化的编码致力于用最短的二进制位数表示一个指令，越短效率越高。在指令数量不变的情况下，越常用的指令当然越短越好，但是指令不等长将造成接收端沉重的处理负担。然后用等长的编码显然会导致无效数据的大量传输，浪费带宽。于是把指令编成两个组（个别也有三个组的），常用的用相对短的二进制位数表示，不常用的用相对长的二进制位数表示。所以简单理解，短码代表常用的指令，长码代表不常用的指令。

而在5G通信的标准中，包含有控制信道编码标准和数据信道编码标准。

众所周知，信息通过网络传输的过程中由于会受到外界干扰可能产生错误。所谓的信道编码，就是在发送端对原数据添加冗余信息，这些冗余信息是和原数据相关的，再在接收端根据这种相关性来检测和纠正传输过程产生的差错。控制信道和数据信道则是逻辑信道的两个组成部分。

其中，控制信道主要是用于传送信令或同步数据的信息通道，主要用于传输指令操作下级网络设备。而数据信道则不言而喻，是用于传输具体内容的。两种信道编码中，编码也分为短码和长码，因为各个指令的使用频率不一样，所以把经常使用的指令用比较短的编码实现，使用频率很低的用长编码实现，这样可以提高传输效率。

而参与控制信道编码标准和数据信道编码标准竞争的候选信道编码主要是Turbo码、LDPC码以及Polar码。

Turbo码、LDPC码和Polar码

Turbo码是1993年由C. Berrou与A. Glavieux发明的一种数字解码方案。Turbo码的2个核心标志是卷积码和迭代译码，这种编码的思想引领了一个新的时代，Turbo码的出现可以作为古典编码理论与现代编码理论的分水岭。由于其出色的解码性能，3G与4G均采用了turbo码的信道编码方案。

LDPPC码由R. Gallager于1962年提出，是分组码的一种。一般通用的分组码译码算法是伴随式译码，非常复杂，循环码因此应运而生。而LDPC码是想通过比特翻转的译码算法来简化分组码的译码。LDPC码的应用非常广泛，并且可以进行并行化译码，非常适合高速率处理的场景。

Polar码可以说是编码理论的新贵，于2010年由土耳其科学家Arikan发明。Polar码主要是基于信道极化现象和串行译码方式提升信息比特的可靠性。虽然Polar码的理论优美，并且在3种译码方案中的性能最好，然而在实践应用上还有待成熟。

其中，美国主推的是LDPC码，代表企业有高通、NOKIA、Intel和三星；法国主推的是Turbo码，代表企业有Orange和爱立信；中国主推的是Polar码，代表企业有华为等。

在3GPP制定的5G通信标准当中，分为3大场景：eMBB：3D/超高清视频等大流量移动宽带业务；mMTC：大规模物联网业务；URLLC：需要低时延、高可靠连接的业务，如无人车等。目前，商用价值最高的场景是eMBB。

3GPP对于eMBB场景下的数据信道和控制信道的编码标准分别开了两次会议来投票决定，分别是：2016年10月14日的葡萄牙里斯本3GPP RAN1#86会议和2016年11月17日美国里诺3GPP RAN1#87会议。

葡萄牙里斯本3GPP RAN1#86会议

2016年10月14日，在葡萄牙里斯本，阿尔蒂斯大酒店，3GPP RAN1#86会议将投票决定采用何种编码作为eMBB业务数据信息的长码块编码方案。

美国以高通领队，法国派出了最强团队（94年 Turbo 元老级 Claude Berrou 团队），中国则以华为为首。这是一场美、欧、中三方的通信标准之争。

LDPC码阵营认为，Turbo码译码时延大，不适用于5G高速率、低时延应用场景。Turbo码阵营反驳，Turbo码已使用于3G、4G，在应用中不断改进的Turbo码是能够满足5G极端场景的。Polar码则似乎有些弱势，当时也还没有大规模应用采纳。

根据3GPP官网的资料显示，在3GPP RAN1#86会议上，支持LDPC码方案作为5G eMBB场景下数据信道编码（但不排除对编码方案的组合的考虑）的企业名单包括：Samsung, Qualcomm Incorporated, Nokia, Alcatel-Lucent Shanghai Bell, Verizon Wireless, KT Corporation, KDDI, ETRI, IITH, IITM, CEWiT, Reliance Jio, Tejas Network, Xilinx, Sony, SK Telecom, Intel Corporation, Sharp, MTI, National Instrument, Motorola Mobility, Lenovo, Cohere Technologies, Acorn Technologies, CableLabs, WILUS Inc, NextNav, ASUSTEK, ITL。

可以看到，联想和摩托罗拉移动正是在支持名单之中。

另外一份资料显示，支持LDPC成为eMBB数据信道的单一编码的企业包括：Ericsson，Sony，Sharp，Nokia，ASB，Samsung，Intel，Qualcomm，VzW，KT，IITH，IITM，Fujistu，Motorola Mobility，Lenovo，KDDI。

而支持Polar码成为eMBB数据信道的单一编码只有华为。

而以中兴、华为终端、小米、展讯、联发科等为代表的中国厂商，希望在5G eMBB场景下，数据信道采用长码LDPC+短码Polar的组合方案。

从3GPP官方下载的另外一份文档也显示，以中兴、华为、中国移动、中国联通、展讯、联发科等为代表的中国厂商认为，数据信道应该支持两种类型的信道编码。大于X长度的长码用LDPC码，而小于X长度的短码用Polar码。

完整支持名单如下：

ZTE, ZTE Microelectronics, Acer, Bell, CATR, China Unicom, China Telecom, CHTTL, Coolpad, Deutsche Telekom, Etisalat, Huawei, HiSilicon, InterDigital, III, ITRI, MediaTek, Nubia Technology, Neul, OPPO, Potevio, Shanghai Tejet, Spreadtrum, TD Tech, Telus, Vivo, Xiaomi, Xinwei, IITH, IITM, CEWiT, Reliance Jio, Tejas Network

另外，以LG、NEC、Orange等为代表的厂商则支持长码用Turbo码，短码用LDPC码。

显然，从上面的资料综合来看，中国厂商整体更倾向于eMBB数据信道采用长码LDPC+短码Polar的组合方案。而华为同时两边下注，但想推动的Polar码成为eMBB数据信道单一编码的方案不太现实。

在经过几百份提案和无数次讨论之后，最终3GPP经过投票选定5G eMBB场景下数据信道编码方案，大于X长度的长码用LDPC码，小于等于X长度的编码下次再开会讨论确定是用Polar还是LDPC还是Turbo；X值的确定也是下次讨论；控制信道的编码也是后续再讨论。而5G UURLC、MMTC场景下的控制信道的信道编码方案则确定是FFS。

从上面这张图上可以看到，中兴、华为等中国厂商都反对单独采用LDPC码方案，同时也没有支持长码LDPC+短码Turo的方案，而是主推长码LDPC+短码Polar的方案。但是联想和摩托罗拉却没有支持中兴、华为等国产厂商支持的LDPC+短码Polar的方案，而是支持了高通的单独采用LDPC码的方案。

如果从投票行为来看，联想没有支持中兴、华为等中国厂商主推的LDPC+短码Polar方案的行为确实会令很多国人不满。

不过，如果单从结果来看，最终3GPP是确定了5G eMBB场景下数据信道编码方案，大于X长度的长码用LDPC码，小于等于X长度的编码并未确定。而中兴、华为支持的方案当中，也选择了LDPC码作为长码。所以，联想和摩托罗拉移动的两票似乎并未最终影响到这次会议的结果。

美国里诺3GPP RAN1#87会议

而对于随后的2016年11月17日美国里诺3GPP RAN1#87会议对5G短码方案讨论的结果，想必大家都已经比较清楚了。华为等中国公司主推的Polar Code（极化码）方案，从美国主推LDPC码，法国主推Turbo码中脱颖而出，成为5G控制信道eMBB场景下的短码方案。

而在这次会议的5G eMBB场景下上下行控制信道编码方案投票环节当中，华为等中国公司主推的Polar码方案受到了众多厂商的支持，其中就包括有联想以及旗下的摩托罗拉移动的投票支持。

虽然华为等主推Polar码成为了5G eMBB场景下的控制信道编码方案，但是需要指出的是，上次葡萄牙里斯本3GPP RAN1#86会议中悬而未决的eMBB场景下的数据信道短码方案，在这次会议上也被确定为LDPC码。LDPC码成为了数据信道的上行和下行短码方案。

有消息称，华为主推的Polar码之所以能够顺利拿下控制信道的上下行编码，是基于利益交换的结果，华为也加入了LDPC的讨论，所以这也使得高通主导的LDPC码能够成为数据信道上下行短码方案。

虽然芯智讯并未查到具体的投票名单，但是3GPP的会议资料显示，以下这些厂商都有支持LDPC成为数据信道上下行编码方案：Verizon Wireless, AT&T, CGC, ETRI, Fujitsu, HTC, KDDI, KT,Mitsubishi Electric, NextNav, Nokia, Alcatel-Lucent Shanghai Bell, NTT, NTT DOCOMO, Samsung, Sierra Wireless, T-MobileUSA。

而Vodafone, CMCC, Ericsson, Deutsche Telekom, TELUS, Bell Mobility,China Unicom, China Telecom等厂商则支持Flexible LDPC（F-LDPC）作为数据信道上下行编码方案，但是不排除其他编码方案可以在以后的版本中添加。

可以看到，当中并未出现联想及其旗下摩托罗拉移动的身影。

真相

前面介绍了这么多，我们总结一下，对于此次事件的事实情况就是：在葡萄牙里斯本3GPP RAN1#86会议上，联想及旗下摩托罗拉移动确实没有投票支持华为等中国厂商主推的eMBB场景下数据信道采用长码LDPC+短码Palar的方案。但是，联想的投票也并未影响到最终的结果。而在3GPP RAN1#87会议上，联想及旗下摩托罗拉移动确实投票支持了华为等中国厂商主推的eMBB场景下控制信道短码Palar码的方案，也并未支持LDPC码成为数据信道上下行短码方案。

所以对于网上的众多指责联想的帖子，也需要一分为二来看，很多指责联想没有投票支持华为等主推的Palar码的帖子是完全搞混了两次会议。而且联想也确实投票支持了华为等主推的Palar码。从这个角度来看，联想的辟谣也没问题。

但是实际上，联想在葡萄牙里斯本3GPP RAN1#86会议上确实没有支持华为等主推的eMBB场景下数据信道采用长码LDPC+短码Palar的方案，这一点联想应该心知肚明。所以可以看到，联想的声明及回应当中，针对5G标准中华为等中国厂商主导的Polar方案的投票上，都投了赞成票，但是并未明确是那一次会议。

那么为何联想在葡萄牙里斯本3GPP RAN1#86会议上没有支持华为等助推的eMBB场景下数据信道采用长码LDPC+短码Palar的方案呢？

对此很多业内人士分析认为，首先相对于Palar码来说，LDPC码更为成熟。LDPC码于1962年就已经提出，现在已经发展的非常成熟。而Palar码2010年才被提出，实际应用环节还不太成熟。其次，在高效率低延时解码、IR-HARQ设计等诸多方面，Palar成熟度相比LDPC，Turbo和TBCC仍相去甚远。考虑上延时，实现复杂度等因素，Polar码优势并不明显。在里斯本会议之前，甚至很多的中国公司都不甚看好Polar码。另外需要指出的是，根据联想最新的财报数据显示，目前联想70%的营收均来自海外。所以不论是从当时的技术角度还是市场角度来看，联想的选择或许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如果从民族情感上来看，联想的行为则是令人失望。

不过，最后还是需要强调一下，联想及旗下的摩托罗拉移动虽然没有在葡萄牙里斯本3GPP RAN1#86会议上支持中兴、华为等主推的eMBB场景下数据信道采用长码LDPC+短码Palar的方案，在那次的会议上并未导致“华为的方案输了”，因为会上只确定了LDPC码作为eMBB数据信道的长码方案（符合中国厂商预期），根本就没有确定eMBB数据信道究竟是采用哪个短码方案。所以，联想及摩托罗拉的那两票并未造成实质的不利结果。

虽然大家确实可以指责联想在葡萄牙里斯本3GPP RAN1#86会议上没有支持中兴、华为等主推的长码LDPC+短码Palar的方案，但是也要看到美国里诺3GPP RAN1#87会议上其对于华为等主推的Palar码方案的支持，事情还是要一分为二来理性看待。我们不能单纯的为了骂而骂，更不要被那些无脑瞎喷的人牵着鼻子走。即使要骂，我们也应该骂在点子上，让被骂之人心服口服！